第二十三章 棄牌

　　就在這剎那間，暗水伸直雙臂，朝前壹合，順著雙手的指尖，射出壹道黑色的利刃。
　　利刃由黑水所化，飛離暗水的手掌後便轉為堅硬的狀態，其速度極快，風馳電掣壹般直沖楊戩的第三只眼，旁人幾乎只能看見壹道黑線掠過。
　　這壹招攻去，楊戩不得不擡手遮擋，他掌心向外，護在額前，於是那金光也就被壹並擋住了。
　　暗水這時忽然豕突狼奔壹般瘋狂地沖向了對方，在半途中張開雙手，十指指尖皆是化作了狹長的鋼爪，接著縱身壹躍，攻向楊戩的頭部。
　　他已然看破，要贏這三眼巨人，辦法就是貼身而戰，在極近的距離，由於體型上的差距，楊戩的武器就失去了作用，只能用手來應對。雖說在這個距離上，楊戩的出手速度和暗水的極限速度相差無幾，前兩次暗水都被輕易擒住吃了些虧。但此刻暗水已察覺了對方的弱點所在，故而放手壹搏。
　　暗水高躍於空中，停滯在楊戩的面門前，這個距離還不足以讓他的鋼爪夠到對方，但正好是楊戩壹臂之長所能及處。
　　楊戩右手持戟，自然只能出左手單掌來拿，但見那虎爪呼嘯而來，暗水在空中避無可避，又要被擒。可實際上，這是暗水故意賣的破綻。
　　就在楊戩的攻擊將至未至的時候，暗水壹張其口，居然從喉嚨裏也射出壹道黑線來，直刺向楊戩那第三只眼。
　　左臂已揮了出去，右手松開三尖兩刃戟再收回來遮擋也已來不及了。在這個距離上的突然襲擊，讓楊戩猝不及防。
　　楊戩真沒想到暗水用嘴也能做這種攻擊，這種蛋疼的感覺，就像是我第壹次看見比克用嘴放氣功炮壹樣，當時我就想著，那以後是不是用腳也行啊，於是後來悟空真的這麽幹了，再後來那巴豎豎中指就……算了，不扯這個。
　　話說那楊戩的第三只眼被刺中，竟噴出壹陣血來，有幾滴濺出很遠，甚至濺在了暗水身上。這些第二王國生物的血，倒也是紅色的，看上去和人類並沒有什麽兩樣。
　　“放肆！”楊戩右手捂住傷眼，左手仍是成功擒住了暗水，反正他還有兩只眼睛，傷了壹個也不影響視覺：“雙手變成爪狀來分散我的註意，讓我以為要用那爪子來攻擊……”楊戩攥緊了暗水的身體，黑色的液體從其指縫流下：“狡猾的生物……”
　　暗水並不說話，他的身體瞬間膨脹起來，向著周圍伸出數十根黑色的長尖刺，整個變成了壹個黑色的大海膽，楊戩的手指和手掌竟然被穿透了，海膽就這麽紮在他的手心上。
　　“這不可能！”楊戩仍處在驚訝之中，暗水則快速變回了人形，當黑色的尖刺從楊戩手中抽回時，其血流如註。
　　暗水的眼中紅芒大盛：“妳的眼睛上可沒有鐵壹般的皮膚保護，所以那就是突破點，當妳的血沾到我的身上，壹切就結束了，現在我身體所變的武器，已擁有足以傷害到妳的硬度。”他說話間，正好落到地下。
　　暗水站在楊戩腳邊，單腿化刀，伸展出去。橫掃過後，竟然將眼前巨人的左腿腳踝齊齊切斷。楊戩大驚，身體壹時間失去平衡，剛才他將兵刃拋在壹邊，此時手中無物可以支撐，只得踉蹌倒地。
　　“妳要吃掉我嗎……暗水族。”楊戩後退著，他心裏清楚，已無勝算。
　　“我已經吃完了。”暗水回道，這倒沒錯，楊戩濺在暗水身上那幾滴血，放在人類的角度來看，就是好幾碗。如今的暗水吞噬生物的能力，所需消耗的肉體已經越來越少了，有這些就夠了。
　　“但是……”暗水話鋒壹轉：“天壹說過，妳們這些生物，壹個不留……”他說著，就壹步步逼近了過去。
　　…………
　　時侍和長纓來到了城市邊緣，這壹路行來，能量和體力的流失比他們想象中還嚴重，最恐怖的是，似乎即便停下不動，二者也根本沒有恢復的跡象。
　　此時暗水和楊戩正在另壹處激鬥正酣，只不過這兩個怪物並沒有用人類的能量，因此時侍他們也感覺不到戰鬥的發生。而血梟和逆十字眾人離此處甚遠，不在他們探查範圍之內。
　　在他們以為周圍相對安全，可以稍作休息時。
　　“久違了。”天壹忽然從壹堵石墻後面走了出來，他雙手插在褲袋裏，神情慵懶，看上去倒不像是來戰鬥的：“之前感覺到妳們二人脫離了大部隊，於是我突然產生了壹個不錯的想法，所以特意繞路過來壹下，給妳們個驚喜。”
　　“小心！他……”長纓正欲提醒時侍戒備。
　　天壹直接打斷道：“地獄島的時候他也在，不用妳告訴他怎樣才能不被我瞬間殺死。”他笑著道：“再說，我也不打算跟妳們動手。我想妳們也註意到了吧，在這個空間裏，隨意浪費體力在不必要的戰鬥上，是件很危險的事情。妳們這些家夥可能無所謂吧，但我待會兒還要對付壹些真正難纏的人和東西，因此得盡量避免無謂的戰鬥。”
　　“那妳來做什麽？談和嗎？”時侍問道。
　　“呵呵……非也非也。”天壹笑得更深了：“我來是為了讓妳們兩個人，自相殘殺。”
　　“妳說什麽？”時侍問道，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，但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麽。
　　“時侍，妳知道為什麽茶仙把妳派到這裏來嗎？”天壹忽然問道。
　　“如果妳用的是設問句，就快點告訴我，節約大家的時間。”時侍回道。
　　天壹聳聳肩：“看似是讓妳回來支援EAS本部的防禦，應對鋼鐵戒律的進軍，其實那只是部分的原因。”他笑道：“還有壹部分原因，就是他已經懷疑妳了。”
　　時侍覺得莫名其妙：“懷疑我什麽？”
　　“懷疑妳就是我放在他身邊的臥底。”天壹接道，“而且，他的懷疑是正確的，妳的確是我放在他口袋裏的那張牌。”
　　長纓轉頭看了時侍壹眼，她倒是笑了：“天壹，妳可真能編啊，被俘期間，我壹直和他待在壹起，妳是什麽時候把他策反的？”她冷哼壹聲：“妳想憑這幾句話，就讓我們打起來？”
　　“不明白是嗎？我來跟妳解釋壹下。”天壹說道：“僵屍合劑103型，是註射在時侍體內藥物的名字。”
　　時侍和長纓聞言，神色皆是起了變化。
　　“從妳們在潛艇上醒來時，壹直到我放妳們離開的過程，都在我的計劃之中。”天壹說道：“妳們真以為我會因為聽兩個人吵架吵得煩了，就做出那種決定嗎？呵呵……把妳們關在壹起，形影不離，是為了制造壹種假象，好似妳們兩個都不可能被策反。”他雙手抱胸，擡頭看天，來回徘徊著說道：“為了滿足這壹點，妳們才被註射了可以停止心跳、呼吸、消化系統、新陳代謝等等的毒藥，否則孤男寡女長時間關在壹起是要出亂子的，妳們懂的。”
　　“我們被釋放時妳明明已經解除了毒素。”時侍說道：“而且回去之後我們都詳細化驗過血液，沒有檢測到任何問題。”
　　天壹道：“說得對，但那種毒，和妳體內的合劑完全沒有關系，103型的成分，帝國方面也檢驗不出來。”天壹看著時侍道：“在妳們兩個恢復意識之前，我還讓醫生給妳註射了第二種藥物，就是僵屍合劑103型。”他仿佛忍不住了壹樣，笑出聲來：“當妳們醒來後，這個初次見面就企圖殺掉妳和地獄島所有囚犯的女人，成為了我最好的目擊證人，她的證詞和茶仙的運作，讓妳回去之後成為了大英雄。她的存在，正好可以為妳作掩護，讓妳成為毫無嫌疑的壹個人，成為我的壹張牌。”
　　“妳是說，我已經被妳控制了？”時侍問道，他的眼神凝重起來。
　　“還沒有呢……”天壹回道：“我並非需要妳從事臥底之類的工作來提供情報，我只是需要壹枚隨時可以啟用，並且只有在關鍵時刻才用的棋子。要騙過茶仙是很不容易的，因此最好的方法，就是讓妳本人也壹無所知。”他頓了壹下，說道：“僵屍合劑103型，是壹種配合魔醫的深層意識幹涉能力，才能順利運作的壹種輔助藥劑。在我給出妳特定的暗示之前，妳還是妳。但是，只要妳受到指定的刺激，比如……某種聲音，某個畫面，某種氣味等等，在那壹瞬間，合劑的效果就會被激活，妳的大腦由那壹刻起，便由我來支配，妳只聽從我的命令。”
　　“妳先走……離我遠……”時侍立刻對長纓說道。
　　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天壹癲狂地大笑起來，搖著頭道：“她不會走的，省省口舌吧。”
　　時侍的眼中充滿怒火，逼視著天壹，長纓也確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。
　　“這女人很遲鈍，可是不傻。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……當初在潛艇上，妳壹醒來就找茬和她吵架，其實是想救她。”天壹說道：“說什麽‘趁這三八沒把咱們煩死，幹脆放了得了’，哈哈哈哈……當時我可真是佩服妳的良苦用心啊，那可是壹見面就企圖把妳殺掉的人，身陷囹圄，妳卻還想著救她。所以我也沒有揭穿妳，陪妳們唱了壹出。”
　　天壹伸出壹條胳膊，像是司儀介紹演員似的對著長纓道：“天衛大人，妳不會拋下時侍，壹個人逃走吧？”
　　長纓瞪著天壹，牙縫裏擠出壹句：“妳這惡趣味的人渣……”
　　天壹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，不緊不慢地說道：“茶仙他不知道關於這個花園的事情，不知道巴蒙德的目的究竟是什麽，他更不知道我也會來這裏。”他看著時侍：“他只是隱隱意識到妳就是我的那張牌，卻又無法證實，於是他暫時把妳從身邊調走，來這裏參加戰鬥任務。而當他聽說逆十字的潛艇也正在向著薩馬沃沙漠前進時，應該已經後悔了，可惜，為時已晚。誰也不會想到，事情會演變成此時此刻此地的狀況，命運真是個奇妙的玩意兒不是嗎？”
　　時侍道：“妳究竟想怎麽樣？”
　　天壹回道：“壹張被對手識破的牌，就這麽舍棄了，也未免有些浪費，多少發揮些剩余價值……”
　　“等等！”時侍說道：“妳希望我們自相殘殺，無非是為了不讓我們來打攪妳的行動。”他和長纓交換了壹下眼神：“如果我們承諾不再靠近這座城市，並且讓所有同伴都離開，妳能否讓我們走？”
　　天壹想了想：“嗯……妳說得似乎也有道理，用和平的方法解決也行啊。”
　　時侍轉頭對長纓道：“妳也同意吧？”
　　長纓不敢說天壹的這些話全是編造的，但如果她要賭壹把，視天壹在說謊，那麽很可能會面對時侍遭到控制，倒戈相向的局面，那恐怕比二人在此處與天壹打起來更糟糕。
　　誰知她還沒來得及說話，天壹又接了壹句：“妳們不用商量的，我只是說妳的建議可行，並未說我要采納。”
　　時侍那是怒從心頭起，惡向膽邊生，他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，發了瘋似的朝天壹沖了過去。
　　“輕泣隨余悲，他人亦已歌……”天壹悠然地開口誦道，時侍聽到前五個字時，立刻就停下了行動，雙眼隨之失去了神采。
　　“死去何所道……”天壹沒有念完，念到這兒，他似乎在思考些什麽，其實前面兩句他也沒完全照詞兒念，而最後壹句托體同山阿，他也想改掉，只是壹直沒想到好詞兒。
　　天壹仰天嘆了壹聲：“人生在世，縱是天之驕子，亦不過數十載英雄，其中還不乏許多晚節不保之輩，若真的珍惜年華，又何必拖拖拉拉的呢……”說到此處，他上前幾步，在時侍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，然後又退回了幾步，高聲道出了最後幾個字：“……殺了那個女人。”
　　長纓明白，剛才那十幾個字，已經讓時侍陷入了控制，但天壹下的命令，她卻沒有聽到全部，只有最後六個字比較清晰。
　　天壹轉過身去：“我先走壹步了，二位慢打。”
　　長纓自覺以壹己之力，即便追上前去與天壹拼命，也是無濟於事的，因此她索性冷靜下來，開始想辦法如何喚醒被控制的時侍。
　　天壹漸行漸遠，直至看不見身影。時侍這才緩慢轉過身來，面向長纓，他的目光沒有焦點，也沒有透出任何殺意，但毫無疑問的，他要出手了。
　　長纓三十歲就已是狂級的天衛，實力自不必說，就拿當初壹腳把賈維頓·哈爾踹進虛空時的戰鬥來說，她可以在地獄島上空那種瞬息萬變、隨時崩盤的復雜局面下，挑壹個對方最意想不到，也最致命的時機突然出現，壹擊中的，扭轉乾坤，足以說明其戰鬥的天分和經驗了。
　　時侍也很強，如果壹對壹生死相搏，時侍應該能打贏五名兇級天衛中任何壹人，當然，現在這五人裏也只剩下多米諾和天劍兩人了，其他人的死都得算在逆十字的賬上。但強歸強，兇與狂之間的級別差距，並不是那麽容易跨越的。長纓若真要和時侍較個高下，可謂穩操勝券。
　　“妳還能聽見我說話嗎？”長纓問道。
　　回應他的是時侍周身力場的展開。
　　“妳還擁有屬於自己的思考能力嗎？還能和我交流嗎？”長纓壹邊提升起能量來防禦，壹邊問道。
　　“妳的問題，無關緊要。”時侍竟然說話了，僵屍合劑103型和姜筠曾經中的那77型對於被控制者的幹涉是壹樣的，只是發動的條件不同。他們在被控制的時候，都可以進行簡單的語言交流或者思考，而他們原本的意識也沒有消失，目睹著眼前的壹切。
　　但基本原則不會改變，時侍壹定會去完成天壹的命令，他的語言和思考能力都是為了那個目的而服務的。
　　“沒辦法了，只能先制住他……”長纓低聲沈吟道，剛要出手，誰知時侍已經率先行動，力場迫近而來，碾碎了路面，眼見就要撞上她的身體。
　　長纓伸手去擋那力場，能量相觸時，她兩腳下的地面瞬間就被踏碎，不過她依舊能勉強撐住。
　　“看來會挺費勁的呢。”她用壹手抵禦住時侍的力場，仍有余力，騰出另壹只手，憑空壹抓，手中出現了壹條紅色的光絲帶。
　　她以那絲帶將身後垂到腰際的長發單手紮起，隨後深呼吸壹下，這些事都在防禦能量沖擊的狀況下輕松完成。而這期間眼神的變化說明她要認真出手了。
　　更多紅色的光絲帶忽然從長纓的手中出現，就像生日宴會上爆開的彩帶般，那些紅光飛散出去，將時侍周身的立場團團包圍，並開始向中間施壓。
　　時侍的力場雖是不破，但那個圓的體積正被不斷壓縮著，在能力上，這二人姑且算是打了個平手，但能量方面，長纓無疑更勝壹籌。
　　“就這麽把妳捆起來的話……”長纓滿心以為這樣就能將時侍制伏，她已在計算以自己的能量能支持多久了。
　　未曾料到，正在此刻，時侍的壹條胳膊忽然從紅色光球中探了出來……